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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六章 蘇格塔爾的讚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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探險者們上到奧普內倫的二層,一幅巨大的壁畫展現在大家眼前。那壁畫已經因為常年的氧化只剩下了深深刻在石頭上的線描,顏色和油漆已經剝落得差不多了,不過大家還是可以分辨這油畫的內容。

第一幅畫是一位女神一樣的人物,渾身上下放著光芒,後背生出兩個巨大的翅膀。和給人帶來享受的畫作不一樣的是,這幅畫中的女人嘴角勾著一絲冷笑,手中拿著一柄長長的鐮刀。第一幅畫中只畫了這個死神般的女人,底下用漂亮的花體字刻著“Thugetar ou tryi”。很顯然,這是蘇格塔爾教的神秘語言——米拉爾語,探險家們讀不懂。

第二幅是一位與第一幅死神截然不同的人,看樣子是個三四歲的小洋人,長相煞是可愛。第二幅與第一幅畫之間用箭頭連接著,小女孩下只寫了一個單詞:erstain。第三幅、第四幅都是不同的人,底下都有不同的米拉爾語註解,仿佛在訴說一個變換過程。

“這米拉爾語,我可讀不懂,”章亦芊一籌莫展地望著前面的線索,“不過既然妮韋爾說這裏沒什麽有用的——她肯定讀得懂米拉爾語,所以才下此結論,所以,我們大概可以不管這幅壁畫吧!”“說實話,我並不認為妮韋爾能夠和我們坦誠相對,”阿絲搖著頭,走幾步上前,她的指尖劃過粗糙的壁畫石板,最終停留在第一幅畫註解的痕跡上,“而且,並非所有米拉爾語,我都一無所知。”

“嗯?您知道這些話的意思?”霍德先生一下來了興趣,也上前跑到阿絲邊上,“倒也好,翻譯出來,若是重要線索,咱就去找妮韋爾討個說法!”

阿絲沒有理會利芬霍德放下的大話,而是細心地觀察著壁畫:“第一幅,這裏的‘Thugetar’很顯然是人名,根據發音,這是‘蘇格塔爾’的意思。米拉爾語和英語應該有很多相似之處。”探險者們七嘴八舌地讀著那跟英語發音規律相近的音節,都點頭稱是。

阿絲停頓了一會兒,似乎在思考接下來的推理如何進行,她繼續說道:“第二幅的這個‘erstain’,我在無數有關蘇格塔爾的古籍文獻中看到過,我也無數次推測過該詞的意思,這個詞的意思就是……”

“轉世!”秦嵐搶先把詞的意思喊了出來。所有人都吃驚地看向了秦嵐,大家的表情將各自的驚訝表現得淋漓盡致,仿佛是一種通過表情傳遞的語言。

“你……你怎麽知道……”阿絲驚訝地僵在原地,結結巴巴地問遠處黑暗中的秦嵐道。

秦嵐微微笑了笑,從陰影中走出到手電的光照範圍內,說:“阿絲,還記得章亦芊給大家講的莫瑪瑞安的故事嗎?那是我離開挪威後,章亦芊和莫瑪瑞安的推論,也就是關於蘇格塔爾、麗絲莉爾、根號π是同一人的‘變換者’推論。莫瑪瑞安有大量的文獻依據,她的推論一定非常客觀,通過壁畫不難證實莫瑪瑞安的想法,所以,‘erstain’一定就是‘轉世’的意思了。”

奧普內倫破敗的舊址裏恢覆了安靜。

這些入侵者們在壁畫面前久久地呆滯住了,她們彼此相望,一句話也沒說。

一個人從巨大的裝飾石柱後悄悄溜走,他可能已經打探到了他要聽到的消息。為了不引起五位探險家的註意,他繞到了一個偏僻的小樓梯口。小樓梯口盡頭是一個秘密的地下室,地下室角落裏有一串狹長潮濕的低矮樓梯,那人躡手躡腳地從樓梯爬到了地面上來——他是從井中爬上來的,顯然,此人對奧普內倫公會舊址何等熟悉。

夜幕已經降臨,天陰著,看不見半點星光。窺探者知道戰爭即將打響,而今夜,將是大家最後一個寧靜的夜晚。

窺探者三步兩步躲到了噴泉雕塑的後面,遠遠地望見了奧普內倫公會舊址城墻外的幾個人影,躲在後面觀察了不到兩分鐘的工夫,便三下兩下竄入奧普內倫公會後面的山裏,消失不見了。

“原來,莫瑪瑞安的推斷竟然是真的!……”章亦芊的一句感嘆打破了大家原有的寂靜。“如果再拖,後發制人畢竟要挨打。”艾薩冷冷地說了一句。

“什麽意思?”阿絲離開壁畫,向艾薩走去,謹慎地壓低了聲音。伴隨著“啪”的一聲,阿絲把手電關掉了,整個遺址陷入了冰冷的漆黑。

“……海瑟薇打響了戰爭的第一槍,打響了奧普內倫崛起的第一槍!”艾薩的語氣帶著一絲少有的激動,寂靜的黑暗中,她顫抖的聲音格外明顯。

“可是,”秦嵐這時站了出來,“和平主義者,是不會先發制人的!”

艾薩冷笑,語氣恢覆了一如既往的平靜——就是她的音量比以往大了一些,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憤怒:“秦嵐,和平主義者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——他們所代表的,是一個受壓迫的階級!他們之所以倡導和平,是因為他們憎恨戰爭,但是,秦嵐,你知道嗎,制止戰爭最有效的手段……就是戰爭本身!”

秦嵐楞住了,黑暗中她仿佛也能感受到艾薩赤金色的眼瞳中燃燒的烈火,她無法從艾薩的語氣中得知她的情感,這只鷹或許已經飛過了無數片天,見證了太多罪惡。艾薩冰冷的語氣無時無刻不掩蓋著她內心的真正情緒,秦嵐在黑暗中仿佛能看見艾薩孤零零的剪影,像是一只正在打磨自己利爪的鵟鷹,正安詳地度過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平靜。

“不過,在我們行動之前,”艾薩沒等秦嵐回話,繼續冷靜地說著,就像她早已下好了一盤大棋,而現在只需要按照計劃挪動棋子一樣,“我想,我們有必要先得到一個人——或者說,一個事物的認可。”秦嵐一下就領略到了艾薩的意思,迅速無聲地從書包中掏出那個占蔔用的水晶球。

憑借著從各種縫隙中照進來的淒慘的天光,五個黑影一動不動地屹立在壁畫之前,其中一個黑影手捧著水晶球,球心中漂亮而又神秘的七芒星裂痕反射著那可憐的光。“到門口去。”艾薩以命令的口吻說道,仿佛她已經知道水晶球將要給出的結果。另外四位探險家沒說什麽,齊齊地退到了樓梯口去。

空曠黑暗的奧普內倫大廳裏,幾束光正好投在艾薩的背影上。艾薩面對那已經揭開面紗的神秘的壁畫,背對著探險家們,手捧著水晶球,閉著雙眼,像是神的占蔔師在祈禱著什麽。隨後,她緩緩扭過頭,向章亦芊打了個手勢。章亦芊隨即向她扔過去紙和筆。

艾薩面對著那淒慘的光,像是一位飽經滄桑的占蔔師,對著這個世界進行她生涯中最後一次占蔔。

占蔔師從容地在那古老破舊的紙符上寫下了一行字:殺死根號π。紙條頂端的眼睛死死盯住艾薩,仿佛在向她示威,對這淒涼的占蔔師發起最後一次警告。

占蔔師只是淡淡地扔掉手中的筆,左手穩穩地托著那已經躁動不安的水晶球,她的表情沒有一絲波瀾,身形沒有一點來自於激動的不穩。仿佛這位占蔔師早已沒了任何雜念,只是平靜地實施她平日裏的占蔔一樣,或許就是這出乎尋常的沈著冷靜,才造就了艾薩那欲與天公試比高的傲然。

艾薩將左手紙片中的眼睛穩穩地對準了水晶球中心的七芒星,此時,占蔔師身後的四位探險家已經焦躁不安,她們有的急躁地跺著腳,捂著心口;有的不安地搓著手,不斷地向樓梯下張望……只有艾薩,那個最冷漠的占蔔師,孤單地站在光束下,壁畫面前,試圖與另一個世界交流……

霎時間,可以說是不到半秒鐘,灼眼的紫光充斥著整個屋子,奧普內倫的二層被照得通亮。明亮的紫色閃電爬滿了空氣,恐怖的光輝中,一個熾烈的七芒星憑空出現在半空中,狂熱地閃耀著,一瞬間艾薩的身形便被吞沒。

頓時,這慕名而來的紫色火焰化為熾烈的黃色,陣陣爆炸聲傳來,四位探險家先是一楞,緊接著被爆炸波掀翻在地。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,沒有人來得及反應。

秦嵐的耳中回蕩著幾年前,德夏沃克的黑森林城堡中希爾婭的囑托:“如果看到這種情況……用你最大的速度逃離那裏!越遠越好!……因為你觸犯了神明!”這經久不息的聲音終於被隆隆的爆炸聲吞沒,慌亂中秦嵐感覺有誰正在拉拽自己,於是她趕忙跟上那人的步伐,她的眼睛被突然出現在黑暗的亮光灼傷,什麽也看不見。

大概另外三名探險家也都如此,她們拼了命地往外跑,中途不知受了多少傷。

火焰追隨著這些可憐的逃亡者們,仿佛一定要將這些冒險侵犯神明的人吞噬。憤怒的火焰劃破了黑暗的迷霧,嘶吼著扯開了夜晚的沈寂,就像壁畫上第一幅的那位覆仇女神,手持著裁決生死的鐮刀,追趕著她認為不應存活的人。

爆炸聲越來越響,碎石打著回旋子彈般穿透了逃亡者的身軀,“”地釘在石板上,那些碎石還帶著尚未熄滅的火焰,流星雨般攻擊著探險家們,巨大的崩裂聲中,探險者們幾乎看不到、聽不見彼此的聲音,她們甩開大步子,在這恐怖的崩塌爆炸中以驚人的速度突出重圍。熾烈的火光照亮了她們的後背。

轉眼間,四位探險家沖出了奧普內倫公會,來到了五十級臺階的面前,外界已經亮如白晝,宛如末日。神的憤怒籠罩著整個泰隆德洛城和周邊的幾座高山,頃刻之間,龐大的奧普內倫公會舊址,連帶那冷靜的占蔔師一起,在逃亡者的身後……被化為了灰燼。

這就是蘇格塔爾送給這些失禮人的讚禮。

一份突如其來的、殘酷的讚禮。

巨大的聲響不斷地湧出,爆炸一處接連一處,疲於奔命的逃亡者們狼狽不堪,渾身上下全是碎石擦過的血痕。可是探險家們沒有就此停歇,她們知道火焰隨時可能吞噬她們,於是,這些逃亡者不停地奔跑著,在火光的照耀下,章亦芊一擡頭,猛然看到,一只大鳥一樣的東西劃過了明亮的天空……

她忘掉了疲憊,頂著灼眼的火光觀察那只可疑的大鳥,那只大鳥有一些超越了鳥類應有的特征,煞是古怪,它飛得很低,整個面目都暴露在火光的照耀中。章亦芊的眼睛有些花,她的頭很暈,不過,她終究辨認出了那只鳥的真面目,也就在章亦芊看清那只鳥的一剎那——在她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詫異時,她和同伴們都正好退到了懸崖的邊上,緊接著,所有人幾乎是同時滑下了山,最終都跌落在山腳下的一處民居旁。

逃亡者們精疲力竭,她們跑不動了,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。體力的過度負荷使她們在火光的照耀中暈厥過去,她們無心清點人數,無心勘察這是哪裏,這裏離奧普內倫舊址已經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,但是這裏仍然亮如白晝,疲憊的逃亡者的體力已經透支,漸漸地不省人事了。

第一個醒來的是利芬霍德——她其實根本沒有暈過去,只不過是在強大的爆炸中被飛石擊穿了肩膀,又因為短時間內運動強度過量而流血過多,導致了暫時的神志不清。這位勇敢的逃亡者摸了摸肩膀,石塊很大,在她的肩膀上留下了一個血肉模糊的洞。血還在流,早已浸濕了她白色的衛衣,她趕忙去背包裏找紗布,可那些行李和儀器在慌亂中早就不知上哪裏去了,無奈之下,她只好忍著寒冷,將自己的衣服緊緊地包裹在了傷口處。

利芬霍德環視四周,沒有什麽可疑的人,爆炸已經停止,泰隆德洛城恢覆了夜晚應有的靜謐,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。

奧普內倫舊址曾經坐落的那個山頭黑乎乎的,狼狽不堪。不知探險家們昏了多久,手機、溫度計、氣壓計、測量尺全部丟失,霍德先生只能猜測現在是午夜。血液的流失使利芬霍德不得不坐到她東倒西歪的同伴們旁邊,一溜兒來自逃亡者們的血跡橫跨了半座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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